惊蛰事后
，太阳的脸庞就逐渐明亮起来
，暖阳如水般洒落人世
，随处散发着冰雪消融的味道
，树梢笼上一抹绿意
，麦苗挺出了腰杆。

薄春的脚步
，总是轻盈的
，不易察觉
，陪同着细细的风
，冰冷而磊落
，柔和又决绝。影象中农村的薄春
，衡宇、麦田、山路、泾河
，从早到晚
，向东而西
，总是陶醉在恬淡的时光里。

天最先亮得早了
，上学的闹钟还没有响
，就闻声母亲提水给牛拌料的声音
，待我上学后
，她便会赶着牛
，挑着桶
，前往沟底的泉子。泉子历来不结冰
，小指般一缕水从石缝中流出来
，形成一凹石泉
，水上升腾着淡淡的雾气
，水下如镜般清亮见底
，水流到下面汇聚成池塘
，人们把池塘的冰面凿个洞
，便于牛羊饮水。山沟深而悠长
，蹊径窄而险要
，挑水、饮牛的人络绎一直
，迎面撞见
，侧身避路
，挑水的人休息的时间会坐到一起
，谈天说地
，突破了山沟的清凉幽静。母亲每次只挑两半桶水
，走在牛后面
，有时间牛去村里串了一趟门子回来
，她还没抵家门口。

我家位于村子最向阳的地方
，一到中午
，像赶集似的堆满了人
，小板凳不敷坐
，母亲便挪一棵树干靠墙一放
，老人最喜欢坐在上面晒暖暖
，前一秒尚有说有笑
，后一秒就酣然入梦
，顽皮的小孩子跳过来、跳已往
，也不可扰醒他们。有时
，母亲也会趁着晴天气把衣服床单全洗一遍
，晾在门外
，一群小孩子追闹着从这头穿到那头
，又从那头穿到这头
，温热的布面抚到脸上
，痒痒的
，热热的
，尚有一股清香的洗衣粉味道
，惬意极了。

黄昏
，暖阳还没有销声匿迹
，空气里就渗透出寒意
，炊烟升起
，鸟雀归巢
，总有不惧冷的孩子
，穿房入户
，嬉戏打闹
，不知何时
，月亮就悄悄地站到了树梢上
，悄悄地看着村子
，小孩子玩累了钻到热坑上去
，猫头鹰就登场了
，咕咕咕地叫
，给农村又添上了几分悄然和神秘。

我对薄春的先知先觉源于一句古诗。那时间
，农村生涯条件艰辛
，大大都孩子手脚上全是冻疮
，一到春天便会奇痒无比。上课时
，手痒可以挠
，但脚痒却只能忍着
，这令我深恶痛绝。有一年
，先生讲到苏轼“春江水暖鸭先知”的诗句时
，有位同砚举手说道：“若是把鸭子的‘鸭’改成脚丫子的‘丫’就很有生涯的气息了。”先生不解地问：“何以见得
？”只见他淡定地说：“每年天气刚一温暖
，我受冻的脚丫子就最先痒起来。”引得全堂哗然。

这句诗的改动
，关于处在其时情形下的我而言
，以为妙趣横生、恰到利益
，我还给他起了一个“文曲星”的外号。但随着社会生长
，农村生涯条件的改善
，不到十年光景
，每到冬天手脚全是冻疮的“顽疾”就被治愈
，“春江水暖‘丫’先知”的先知先觉也悄然离去
，我在急遽忙忙的奔忙中再没有感受到过薄春的气息
，每次突然惊觉春天到了
，却已是“黄四外家花满蹊
，千朵万朵压枝低”。

薄春是播种希望的季节
，各人最先培育菜苗
，果树施肥
，翻晒田地
，为播种而准备
，而忙碌。农村也在自来水、新农村、城镇化等逐步生长中改变了容貌
，与我的影象融会成一条长长的河。这个时代什么都在变
，稳固的是薄春的脚步。

春意渐浓
，接下来的春分、清明、谷雨
，一步一画
，一日一诗
，我知道花会在暖风中盛开
，也会在夜雨中漂荡。

编辑：达文娟